前来跪拜的百姓越来越多，年轻的书生们也跟着热血沸腾。
这才是圣贤书上所描绘的明君，一个为百姓着想的明君。虽只是两个小小的铁箱子，方寸的地方，也让他们体会到了帝王的贤明。
歌功颂德者更是屡见不鲜。
“钰儿，你带我来是让我看这个？”
一老一少站在旁边的小楼上，眺望着京城门口的拥挤人潮。
崔钰轻轻点点头，“是，叔父。”
站在崔钰身边的老者神色严肃，看不出任何欢喜的神色。
偶尔扑来的热浪让老人的鬓角湿润了几分，但仍改不了街上百姓的热情。
“万言箱设立以来，世家们都没当回事，直到陛下开始清算……”说到这里，崔钰沉默了短短一会儿。
“人人都想废除万言箱。”
世有尊卑贵贱，世家贵，庶民贱，长者尊，晚辈卑。
虽然书上的圣贤道理都在鼓吹民贵君轻，可帝王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士族保留特权，犯法不与庶民同罪。
如今这些陛下处理起人来，不管他尊卑规矩，一视同仁。
谁家子弟纨绔，不小心伤了人都是常事。哪怕是在崔家，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不分男女老幼。
庶民们畏惧崔家的权势，不敢说什么，以前多是用银子打发了，或者不打发。
现在有了万言箱，一切都变了。
陛下推行朝阳书院，让普通庶民识字认字。倒不是那些庶民们已经把字学明白了，能够自己写信告状。
而是他们现在只要花上一笔银子，就能请念书识字的书生替他们把冤屈陈明，呈到陛下面前。
而那些书生也乐于去做这事。
区区两个冰冷沉重的箱子，居然能让世家产生惧意。
崔钰能想明白，又想不明白。
朝野上下大半的大人被牵扯其中，崔家也不例外。说陛下手段雷霆，但她只惩罚了犯错之人，并未连坐。
瞧着是敲打，但这样的敲打或许只是个开始。
“钰儿，我老了，我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些东西。”老者闭目道，似乎不愿看到眼前的场景。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崔家幸运了一些，存在久了一点。我还活着一天，我就能把崔家守住，我死后的事情，管不了。”
老者叹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惆怅和失望。
每一次王朝的更迭都伴随着世家的洗牌，有的会强大，有的会更弱。
如今瞧着崔家勉强能站前头，过百年可不一定了。
崔钰看着城门口的万言箱，仍旧是风轻云淡的儒雅贵公子，仿佛没什么能拨动他的心弦。
“叔父，钰儿带您来看这些，不是想让您担忧。这天下在变了，崔家也要变。”崔钰清润如玉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定。
不管是先前的帝王还是如今的帝王，都不是世家能大动干戈的对象。
世家逐渐削弱，皇权一步步增强。
皇权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民心。
崔钰知道，那帮老头子不管陛下做了什么，只要不太过分伤及他们的根本，他们完全不会跳出来反对陛下，毕竟他们的荣辱都是陛下给的。
处理家中几个不痛不痒胡作非为的庶子，顶多丢了些面子。
朝野上下都在丢面子，自己丢脸不算什么。
“我想崔家能长长久久，叔父信我吗？”崔钰转头望向身边的老者。
他是崔家的家主。
“想做什么去做吧。”老者放远思绪道。
世家们不管是闻风而动还是继续装聋作哑都是各自的选择，对于大晋这百年的格局他们完全不担心。
在他们看来，陛下哪怕再得民心也不能把他们轻而易举从世家变成寒门，除非有神仙。
想到神仙，他们又慢慢想到了云华春。
这新政处处都有云华春的影子，可云华春近些日子愈发低调了，不用日日上朝，探子们也没看到他经常出门。
云华春在家里酝酿什么坏水呢？
众人想破脑地也想不到，云华春没出门，是在家照顾闺女！
一个当大官的人不出去上朝获得陛下的宠幸，反而在家照顾要生孩子的闺女。要是传了出去，也不一定有人会信，毕竟这事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
哪怕再疼爱闺女，该上朝也是要上的。
盛夏的天热得厉害，晋人又讲究穿着得体，哪怕穿着再轻薄的纱也不行。
大晋的显赫人家有在冬天储存冰的习惯，待到夏天使用。
冰确实能降温，但云桃是怀孕的人了。云华春一边担心云桃热着中暑，一边担心太冷了感冒，甚至还害怕冰化了以后那一大滩水会不会湿气入体。
整日除了忙碌玻璃厂的事，就是担心自己闺女。
急得不行！
万红梅还是老样子，每日去医馆上班，教导自己的学生看诊开药，看看病人。
不过如今她只去半日，清晨出门中午就回来了。
下午的时候，夫妻里有空就一起陪着闺女，没空就轮流陪着，不让云桃闲着。
云桃屋子一摆上冰盆，云华春就四处转悠测试温度。“桃桃，摆这么远你热不热啊？”
“再添块吧！给你放远一些，我怕冻着你了！放远点儿能降温的！”
这冰盆云华春也不让下人搬，自己亲力亲为。
云华春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让云桃感动之余有些无奈。
“爹，你随便摆摆就是了，热我会说的。你别搬来搬去了，重，小心把腰闪了！”云桃关切道。
“爹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不关心你关心谁啊！”云华春说着挪了挪远处搁在桌子上的冰盆。
接着拍拍手走到云桃跟前，“不舒服跟爹说啊！心里不舒服也要说！”
安置好了一切，父女俩就开始各干各的活，对着桌子上的纸涂涂写写，云华春偶尔要请教云桃一番，问一问自己不大懂的东西。
或者在云桃盯着纸张看了很久以后提醒她，移开视线放松一下眼睛。
这相处模式，叫服侍在云桃身边的宫女们既羡慕又敬佩！
难怪她们公主如此聪慧，原来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