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的中心是一大片桃林，乍一看，和他们初进入桃花源时遇到的桃林有些相似。
不过这里的桃林更高大。
明明站在唐凌鹤的肩膀上，可肖玥还是有一种她正用小短腿在地上走的错觉。
“是我们变小了，还是树真的这么高？”肖玥压低声音问。
没办法，这里太美了，美得就像是假的。
肖玥环顾四周，深知这里作为桃花源的核心所在，必然有奥妙在其中，她抬头蹭了蹭唐凌鹤的脸，唐凌鹤立刻垂眸看她，“怎么？”
“我有些担心……”肖玥担心有可怕的怪物会从深褐色的树干后面跳出来或者艳红的桃花忽然化作尖刀什么的。
唐凌鹤目色深沉，有些一言难尽。
肖玥尴尬地动了动爪子，瞪了一眼飞在一边的墨辰，“师兄们也不知道到没到，我主要是担心他们有危险。”
唐凌鹤道：“这里若是都危险，那世间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肖玥：“……”
一路果然平安，除了风吹落的花瓣外，这里真的只有他们，只剩下他们。
唐凌鹤的脚步停在一株桃树下。
肖玥没看出这株桃树同这片桃林中其他的桃树有什么不同，她只能紧紧抓着他肩上的衣服，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他把手按在树干上，“嗡”的一声，整片桃林都晃动了一下。
桃树缓缓裂开，露出下面的通道。
“下来。”
“啊？哦！”肖玥拍打翅膀，旋身间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紧随唐凌鹤走进黑暗。
明明第一次来，可肖玥却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她曾经在这里走过。
不知道建这里的人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在周围弄些发光的东西，这么黑，真是太不友好了。
走了不知多久，唐凌鹤冷漠的声音传来：“墨辰。”
肖玥一愣，熟悉的一幕从她脑海中闪过。
披着斗篷的人拿着什么放到她的眉心，冰冷从眉心传到四肢百骸，让她的白骨莹莹发亮，一瞬间有了生命力。
等等！
她？白骨？
那片冰冷的黑色的玉石，不会是惊山的逆鳞吧？
曾经的惊山，现在的墨辰。
肖玥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她之前的猜测好像仿佛也许……都是错的。
不过讲真，她并不紧张。
倒不是她不关心自己的小弟，毕竟墨辰在她的划分范围内算是自己人。
可当年斗篷人都没有要惊山的命，那么现在的唐凌鹤更不会要墨辰的小命。
黑色的流光以唐凌鹤的手中的墨辰为中心飞舞。
“墨辰，你在发光哎！”肖玥惊讶道。
小命被捏在手里的墨辰虽然还在状态外，可丝毫不影响他装死卖乖，他垂头耷尾，一个眼神都没给肖玥。
要不是他偶尔会眨一眨眼睛，肖玥都得以为他变成龙尸了。
“这里需要龙息点亮。”唐凌鹤道，“跟上。”
“哦哦哦。”肖玥连连点头，迈着小碎步紧跟其后。
走过长长的甬道，空间慢慢变得开阔起来。
肖玥瞪大眼睛，“师兄？”
原来慕容肆等人都已经提前来到这里。
没等肖玥跑过去，她就发现不对。
幻形术是她掌握最好的法术，所以肖玥一眼就看出慕容肆和文山外貌细微的差别。
唐凌鹤道：“小四小五他们不曾进入桃花源。”
“什么？”肖玥皱眉，“所以从开始到现在，玄灵剑宗进入此地的只有我们？不，不对！是只有我。”
唐凌鹤像知道她的迷茫一样，拉住她的手道：“是我们，我和你。我说过，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会在你身边。”
肖玥高兴了，“行叭！虽然我还是迷离迷糊的，可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不担心我骗你？”
“你会吗？”
“不会。”
“嘿嘿，那不就行了？”
一阵沉默，唐凌鹤叹了口气，“等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必害怕。”
“我知道，因为有你在。”肖玥笑得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牙。
走进才发现，慕容肆、憬悟和文山以守卫的身份守在祭台边。
肖玥不得不感慨：桃花源的宝贝多不多她不知道，她就知道这里的祭台是真多呀！
不对，不是祭台。
是白骨。
一堆明显不是人的白骨上，却有着一颗人头。
而且人头上还有头发！
肖玥用力眨了下眼睛，心陡然狂跳，“这是……”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唐凌鹤，无声说着“我们”两个字。
见唐凌鹤点头，肖玥的心犹如被撕裂，疼得她无法呼吸。
他的头守着她的尸骨，他的弟子守着他们……
从惊山出事到现在，万年过去了。
虽然看不到脸，可肖玥就知道，这颗头是活着的。
他以这样孤独又决绝的方式守护着她。
唐凌鹤把墨辰放到白骨的胸腔，“为了让你魂魄不散，惊山的逆鳞已经用掉了，如今想要让你看到从前，就只能拿墨辰充数了，虽然他还年幼，可有了惊山的传承，也能顶一一阵子。”
原来早在万年前，星桥就已经断了。
玄灵大世界的修行者推开星门却发现无路可走，无法飞升，他们不甘心，便寻各种办法。
终于，有人从上古遗迹中发现石刻，石刻上的画虽然线条简单，可通过各种旁证，那人找到用凤凰祭天的补星桥的方法。
凤族本就强大，虽傲气同其他族类少联系，却又唇齿相依，想要活捉凤凰祭天并不容易。
若是能直接飞升便罢了，若是不能，那在飞升之前，就要面对凤族疯狂的报复。
人心贪婪，妖亦如此。
此人想到一计，他利用巫咒之术诅咒了一颗凤凰蛋，让这个小凤凰出生就是一身鸦羽，成为凤凰一族的异类。
而这只凤凰，就是肖玥。
“啊……我做过的梦！如果那只被追杀的凤凰是我，那你岂不是那个……”
唐凌鹤点头，“是！那个站在你身边的人就是我。你用尽涅槃火之力救我，使得自己在涅槃阵中消亡。我以当时追杀你的修士和妖族为祭，将你复活。可你复活后的身体无法支撑强大的魂魄……”
“凤族长老几乎在那一战中死绝，我只能去龙族寻求办法。”
肖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将脸靠在他的背上，听着他似真似假的心跳，“死而复活比修士修行还要逆天，天道不会允许，龙族纵然知道也不会说。”
“虽然他们不说，可我最后还是知道了。”
“逆鳞，是吗？”
“不是普通的逆鳞，是必须有时空之力的龙的逆鳞才可以。”
就算“冬”的留影壁和之前的梦境，肖玥也知道他复活她是有多么艰难，“很苦吧？”
“不苦。”唐凌鹤笑了，清冷的眼里有着璀璨的星光，“你能倾其所有救我，我也能。”
怎么会不苦呢？
她救他不过是利用涅槃之力结合涅槃大阵，再找些天材地宝。
可他不是。
他没有涅槃火，他是燃烧了他的灵魂啊！
寒冰之气，同白薇的冰心玉同根同源。
“昊天宗的冰心玉是你给的？”
“是。”唐凌鹤敛下眼，“当初截杀我们的人就有他们。我当时力竭，没有将人杀尽，你怪我吗？”
肖玥小跑到他面前，垫脚亲上这个总惹她生气的嘴巴，“那你怪我吗？我没有把人杀光，你怪我吗？”
唐凌鹤摇头。
肖玥哼哼唧唧，“所以我也不怪你。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魂魄穿了太多世界的关系，我记忆缺失了，你会不高兴吗？”
“没有缺失。”唐凌鹤摸着她的发，“是我在祭祀的时候，不想让你记得那些惨痛的回忆，所以用了念力。”
“师兄和师姐他们……”
“他们是我们的弟子。我不知道你当初是如何做的，他们身上都带着你的气息，这种气息镌刻在他们灵魂深处，无论轮回多少次，他们都会来到你身边。”
她不在，他们就找唐凌鹤。
即使不记得了，他们也会下意识地跟随唐凌鹤修行。
“我已经在把桃花源清理干净，外面就交给他们，想来我们出去后，玄灵大世界已经一片晴朗。”
“你好能干呀！”肖玥亲一下，又亲一下，“那个城主……是不是就是最初发现上古遗迹石刻的人？”
唐凌鹤没有回答，可肖玥从他的神态已经知道一切。
这个男人用了万年布局，就为了将当初伤害她的人一网打尽。
真是太厉害了！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因为危机已经解除了？”
“我和你已经还了惊山的因果，惊山最担心的东岳如今已入轮回，而惊山的传承也已经给了墨辰。当初那人不但挑动凤族和修士的矛盾，也在龙族埋下毒草。就算没有我去惊山拿逆鳞，他早晚也要出事。”
“我知道我知道。”肖玥抱着他的腰轻轻摇晃，“我知道我的唐唐最好最好了。”
“……嗯。”
“那我已经破壳了，你呢？”
“你看。”唐凌鹤下颌微抬。
肖玥转头，就看到祭台上的白骨和头颅在黑红色的火焰中付之一炬。
不等她跑过去，唐凌鹤就已经一把将她抱住，“别急。我们平安，墨辰也平安。”
果然，火焰消失后，灰烬中躺着一条傻乎乎的小黑龙。
肖玥：“……傻子，我最关心的是你啊！”
“我在。”
他已经等到她了，那么影子的守护也就结束了。
肖玥因为在他怀里，没有看到他脚下的影子从扭曲到平静的过程。
“我不管，你吓到我了，你得补偿我！”
“好。”
“哼哼，妖族已封，龙族和凤族都不再踏足人间，玄灵大世界明面上就我一只凤凰啦！”
“是。”
“嘿嘿，那我岂不是可以躺平？”
唐凌鹤：“？”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做你这个宗门大佬的掌心宠，不修炼啦~~~”
唐凌鹤：“……”
“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听什么？”
“我……”
“你怎么了？你身上好烫。”
“……我好像……要成年了……”
唐凌鹤一把抱起她，“我们离开这里。”
“等不了了，要着火了，赶紧的！反正这里只有我们！”
“墨辰……”
“你把他装乾坤袋里啦~”
睡得昏天暗地的墨辰对一切一无所觉，反正等他醒来，就已经换了天地。每天对着腻腻歪歪的唐凌鹤和肖玥，他撑得饭都不想吃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