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上线后，玩家确是感觉方便不少。

    首当其冲的是服务价格，以前只能由玩家或者系统npc干的活，现在大部分都被游客承担了，带来的是价格直线降低，服务质量直线上升，呈百花齐放的态势，很多以前没有或者很少有人涉足的服务行当，都被钻营各种门路的游客们充斥。

    其次高企的物价被有效的抑制。

    国服之战的结束，游客的上线，这一减一增，终于让夸张的汇率市场迎来了重挫，最终没有突破1比300的大关，从最高点的298狂泻至201，跌了近三分之一，不少高位接盘的庄家、散户损失惨重，几大交易市场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感觉什么行当都有人干了，就跟现实中一样了，连当乞丐都有竞争了，游戏中，到处都人满为患。

    什么时候，人都是核心要素，人力资源的价格的降低，带动所有行业的蓬勃发展，数倍于玩家的数量真是物美价廉，系统、魔网因此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还需要‘酝酿’一段时间的6层魔网，提前进入‘成熟’阶段。

    可以开始7层魔网的搭建了。

    但无论是贝高阳还是小爱都不想这么快开始7层魔网的搭建，一来是因为6测才开始不到3个月，千万玩家几千万游客的红利还没有消化干净，如此数量的地球因子‘入侵’，给魔网添加的异域色彩太重、太浓烈，涉及到一个神秘规则的锲入问题。

    换句话来说，魔网跟神秘规则的契合度降低了，带来高级、深层次的不稳定问题，低端、浅层面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涉及到高端、深层次的时候，就会出现运转不畅、与迦南世界格格不入的问题。

    它需要时间来消化，引导玩家和游客适应迦南的氛围和节奏，渐渐转变观念，将线上和线下分清楚，最好上线后就锲入到迦南的氛围中。

    这一点，老玩家们已经经历过了，新玩家和游客还需要时间来磨砺。

    二来，数倍于玩家的数量也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

    第一个就是‘众生信念集中和定义’的驳杂。

    说起来就很头疼。

    这一点最直观的表现时，系统伪神们并没有因为暴涨的人口基数而获益，反而因为巨量的杂念涌入冲淡了好不容易才在玩家群体中建起来的信仰基础。

    华国的玩家普遍都是实用性的‘信徒’，国际服的玩家虽然更容易融入宗教的文化叙事中，但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线下的宗教文化叙事，转变过来同样困难，相比地球数千年形成了宗教文化，无论是从逻辑上，还是从文化属性上，祂们的教义都不具备什么优势，在吸引信徒方面，只能靠游戏内容。

    游戏内容自然是等级、装备、战力那一套。

    这就变得太过功利了。

    在玩家和游客群体中发展信仰是个老大难的问题，本指望游客上线，用数量弥补质量，随之得到的确是这么个结果。

    瞧，两个因素都涉及到思想观念，软体。

    还有最后一个。

    小爱不说，系统伪神们也从来不提，但贝高阳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6测开始之前，在那次‘思想统一会议’上，他承诺过，6测开始并稳定下来后，就解决伪神们的神性问题。

    神性！

    人有人性，神自然有神性。

    神性不是力量，是神明的属性，是走上神圣殿堂的第一步，是超脱到神只生物的开始。

    人性驳杂，神性纯粹，有了神性就不是伪神了，学术一点可以称之为神性生物，通俗一点，就是半神。

    神性是从自身和众生意念集中和定义中‘提炼’的，天然包含神秘规则中一定的‘代表性’。

    何谓‘代表性’？

    是指，一种事物、一种现象、一种理念、一种认识、一种机制规则……具现和提炼成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可以是光明，可以是黑暗，可以是苦难，可以是幸福，可以是太阳，可以是月亮，可以是魔法，可以诅咒……神性天然蕴含这种‘代表性’，成这种现象、事物、理念和认识等的代表，从而具备一定的权柄。

    所谓光明的化身，通常是指这种‘代表性’说具备的权柄。

    所谓光明的主宰，通常是指这种‘代表性’的“唯一性”。

    后者真神，前者是半神，只有精通神秘学知识的人，才能从这些尊称、头衔和前缀上分清楚。

    黄昏会议兴起以来，这种知识很少流传于世了，不少施法者都忘记了，甚至从未接触过。

    世人都把高高在上的神明视为‘理所当然’，‘恒古就有’，不知道，祂们其实不过是后起之秀，搞死了前浪而已。

    神性还是极度自我、自私的，这是‘代表性’所决定的，非黑即白，容不得任何可以模糊的空间，一旦凝聚神性，在‘代表性’权柄之内，容不得任何杂音，否则，‘代表性’就不成立。

    所以，这并不仅仅是‘神性’的问题，还涉及到贝高阳、魔网和伪神们关系定位的根本大计。

    有人会说，为什么要系统神明呢，贝高阳作为发明者、建立者和拥有者，一人独掌魔网的全部不就可以了？

    贝高阳也想啊，但他不能。

    就好像魔网‘深渊’的形成，并不以他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系统神明的出现，也同样不会因为他的排斥和抗拒而改变。

    神是什么？

    严格来说，是人性的某种寄托，是精神和灵魂的天然需求，只要人性存在，神性就一定会存在，只要思想和思考存在，神性就一定会诞生。

    这是神秘学的核心叙事之一。

    不说迦南，就是文明程度、见识视野远超迦南的地球，不也影响了人类文明的从始至今吗？

    游客正式上线两个星期后，贝高阳跟小爱盘点完毕，就在小爱的进程准备离开的时候，贝高阳说，“还有一件事”

    小爱回身等候他的吩咐。

    贝高阳的手指敲打着座椅的把手，“从文明世界过来的那些人目前在那？”

    “瑞士国服。”

    “挺快的嘛”，贝高阳笑道：“系统检测到了什么？”

    “运营代理商私底下的一些小动作，都在系统的控制范围之内，不用担心，大人。”

    “嗯，隔着魔网的思念啊！”，贝高阳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感叹，“叶公好龙，真让他们撕开面纱见上一面，可能这思念就不不复存在了吧？”

    “两边都有野心，相对来说，迦南这边的野心更大、更强烈和直接一些。”

    “神明啊，总是这么富有进攻性和占有欲……”，说了个谁不想笑的冷笑话，贝高阳的手掌婆娑这下巴，想了一会不得要领，也就算了，“这件事你要盯紧了，自己内部不用担心，但要小心外来者绕过系统，魔网毕竟只有6层，在法术等级上还无法完全做到万无一失。”

    “好的。”

    “还有，听说地球那边闹的很厉害？”

    “对，游客们的不满主要体现在一些基本的系统支持上，比如上下线的角色身体回收和投放。因为没有这方面的支持，游客们不得不负担很大的成本，再加上他们相对玩家获取资源方面的弱势，所以……”

    “运营代理商们的意见呢？”

    “大部分都不愿意付出这样的资源，当然，如果是系统卖单的话，他们肯定是原意的。”

    “系统也不能买单！”，贝高阳说，“怎么，游客他们不让系统插手，这种事就想吃大锅饭了？告诉他们，真实的第二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

    “好的。”

    “但如果有游客原意转到公服的话，还是可以提供类似的基本服务的。”

    小爱闻言眼神奇怪，贝高阳哈哈一笑说，“试试吧，公服也是需要人口填补的，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开发出来？别到时候，国服都兴兴向荣，公服还荒僻原始，面上不好看。”

    什么面上不好看，不就是要挖国服的墙角吗？

    都是系统的，国服公服还不都在盘子里？

    这理由鬼都不信。

    小爱没有挑明，点头答应了。

    有她这个事实上的‘中央智脑’在，所谓的国服游客契约有的是空子可钻，这墙角挖的并不困难，还能让运营代理商挑不出毛病。

    “最后一件事”

    小爱像是知道这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从6测开始，包括她在内的系统伪神们已经等了很久了，等到怀疑是不是他是不是要赖账。

    神性啊。

    我都还没有呢。

    贝高阳在心里感叹，当然，他也不会要什么神性，如果一定要，那一定是魔网。

    只有魔网凝聚了‘唯一性’，他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否则就是得不偿失。

    获得神性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在纯粹和凝聚的超脱过程中，很多东西会被摒弃，进化成另一个全新的自己，而他现在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神性就神性吧，总归是自己答应过的。

    “你下去让他们准备一下，魔网很快就会将凝聚好的‘代表性’送过来。”

    “……好的。”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小爱并不放松，反而比较沉重。

    贝高阳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小爱啊，你跟他们不同，我认为你并不需要这么着急，以后还有更好的时间和机会……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我的代表性是守护、记录和公正的化身吗？”

    “对”

    “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变动吗？”

    “除了个别的，比如太阳和月亮这些，代表性凝聚起来太过困难，暂时用晨曦和月光来代替。”

    就连迦南都没有太阳和月亮之神，可见代表性不是越宏大越好，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么大头，能带的起这么大帽子。

    神性的凝聚‘题目越小越好’，指向性越简单直接越容易。

    系统伪神们刚苏醒的时候，贝高阳不管他们怎么定义自己的，就埋了这个坑在里面。

    一味的贪大求远，就别抱怨前路难走，代表性给你们了，你们要是自己立不起来，怨谁？

    相比之下，小爱就容易多了，当初贝高阳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才让她从魔法女神转成现在的守护、记录与公平，这题目变小了，题自然就容易做了。

    小爱如果要凝聚神性的话，成功的几率应该是很大的，但贝高阳又不想舍弃这个用的很顺手的管家兼助手，所以才委宛的劝说。

    “凝聚神性后……跟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的地方多了，比如，我都要称呼他们为祂们，要给予适当的尊重，保持适当的距离，在涉及到代表性权柄方面，不能轻易去质疑，否则就等于否定他们的神性，就好像人格侮辱一样，甚至比最恶毒的人格侮辱还要严重，那就是逼祂们走向我的对立面了。”

    “啊！？”

    “神性是绝对的自我，极度的纯粹和凝聚，如此才能称得上‘神’啊！”，贝高阳感叹似的说：“在代表性所包含的权柄内，唯一至高是祂们的追求，也是‘事实’。”

    “那……跟系统和魔网的关系。”

    贝高阳深深的看了小爱一眼，“6层魔网，千万玩家，数千万游客，众生意念汇集、想象、认同和定义，倒是能凝聚出所需要的神性出来，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魔网下的，魔网的上限越高，祂们的上限就越高……希望祂们不会在凝聚神性的时候迷失，否则……就只能清理掉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小爱闻言不寒而栗，第一任森林女神米修斯的前例在前，谁都不会怀疑贝高阳有这样的能力。

    “这么危险吗？”，小爱喃喃自语。

    “所以你要慎重，要准备好，把一切事都想清楚再去走这一步，须知，这一步走出就没有回头路了，我……是不想失去你的。”

    但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贝高阳在心里补充。

    “您让我考虑考虑吧！”

    “好的……告诉他们，代表性马上送到，剩下的就看他们各自的意志力和运气了。”